似乎是有人在找她,阳光从榕树叶间透过,影子都被拉长好几寸,季语瞧着人影在树下转圈,她马上捂住嘴巴,往树干旁靠拢,生怕被发现。
突然,耳边一片寂静,树下的长影不知去向,季语疑惑低头查看,却没有坐稳,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。
树下一双手及时将她接住,抱到树荫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,确保没事后,他才捏住她通红的脸蛋,教训她,“早就看到你往树上爬了,还躲。”
季语用力掰开他的手指,头撇到一侧,不想说话。
他约莫十二,三岁,没有小男孩的调皮劲儿,坐到季语身边,轻柔清理她手上树脂,问道:“还在生气?”
季语小嘴撅得高,可以挂油瓶,装的不是油,是不甘与伤心,“戏剧演出有那么多角色,他们演白兔,偏偏要我演狐狸。”
他会心一笑,“狐狸很好啊,聪明灵活,白兔太蠢,不合适你。”
“而且狐狸是森林之王哦”
没听过童话的女孩信以为真,两颊的肉托起明亮的眼睛,笑着问,“你想当什么动物?”
男生配合着她的天真,认真想了想,说着:“猎人。”
季语不满意他跳脱的答案,眉头一拧,两手叉腰,自顾自往湖边走去。
湖水在烈日的照射下变得温热,泼在滚烫的脸上,又足够凉爽。
男生蹲到季语身边,提起她的麻花辫,免得弄湿,“你动不动就到处藏,我日日在你身后追,你是狐狸,那我可不就是猎人。”
季语有些愣住,转眼反应过来,满脸坏笑地跑开,“看你这次能不能找到我。”
季语一股脑向前冲,直到呼吸变得急促,才停下回头,这次他没有追上来。
他站在原地,微笑着摆手,季语迷惑,究竟是告别还是让她回去。
一袭莫名风搅拌湖水,卷起涡流,霎那间吞噬所及景物,包括男生。
季语忙不迭往回赶,树生根却伸长触手,盘绕女孩的身驱。
万里晴空发出刺耳的轰鸣。
季语赫然睁开眼睛。
湿汗从成簇的头发滑落至锁骨,被子半截耷拉在床角,孤单无助,季语干脆全踢到地板上,遭殃的还有枕头们。
季语霸道地占据整张床,梦境也有样学样,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。
02 再见
阳光罢工的工作日,加班的街灯眼神涣散,一眨一眨的白牌车飞快碾过雨后水潭,脏水泼上怨气十足的写字楼职员,管他斯文形象,撩起西装袖口当街问侯司机全家 季语早早交上论文,多得两天假期,因为要陪大太去拜黄大仙,佣人在房门外催促 “二小姐,早餐准备好了”
“哦,我即刻下去” 马姐阿悦在季家的第十年,年年如今日,要教导新来的妹仔规矩 “这是二小姐的房间,不要认错”
小柔上周从广州到香港,离乡别井,原本乐于三餐饱饭,现在立志要鲍参翅肚 真不能怪她,怪就怪香港的富贵迷人眼,壮人胆,买张马票中百万,街头火拼混社团,或者张开大腿睡一晚 一字记之曰,博 搏命?博钱?博青春? 咸鱼能翻身,希望在明天,听多、看多、想多,哪里记得自己是颗芥菜,日晒雨淋,最终成为一碟梅菜干,蒸肉饼还是煲汤,任饕餮宰割 小柔按耐不住好奇心,问道:“悦姐,二小姐是大太还是二太的孩子?”
阿悦讳莫如深,又觉得瞒不住,窃窃道,“你心知就好,季家对外说二小姐是大太生的,身体不好住医院到七岁,其实她是……”
阿悦自作聪明,眼珠子滴溜溜地观察四周,全然忘记自己站着主角房门口,“私、生、女”
小柔兴奋起来,饶是听说书,也不及跟前的八卦精彩,“那她七岁前……”
资深老师遇到开窍学生,知无不言,阿悦激动地拍小柔手背,一字一下,“孤儿院咯!”
两人在屋内叽叽喳喳,屋外的噪鹃不甘示弱,战火纷飞,却被一声咳嗽打断—— 是管家周姨 她的鸡毛掸子不仅能打扫灰尘,修理长舌鹦鹉,也是百治百效 周姨刚驱完两只‘雀’,季语合时宜地出来,笑容意味深长 周姨不拐弯抹角,长声叹矣,直接问:“听到几多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