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他应该也受了重伤,不然不会放过我们。”“也许吧。”周词目光微黯,随后抬眼看向她,清澈沉静,他的指尖轻柔抚过她的面颊,低声道:“小满,你瞒了我好多事。”“不是我要瞒你……”“如今可以说了么?”她仍然有些犹豫,咬着下唇,迟迟没能开口。周词静静等着,目光温柔平和。“我根本不是许小满”“我知道。”“我是妖,不是人。”“我知道。”
黑暗中,她闻到一丝清甜的暖香,熟悉又心安,让她从长久且磨人的梦中平静下来。
她是妖,妖并不会做梦,但附身为人后,她便开始有梦。多数时候,梦醒来就散,不曾给她留下什么记忆,但这一次却清晰得像在眼前真实发生过。
梦中她就是望溪村的渔家女,平凡而忙碌,看天边云卷云舒,看四季花开花落。
当她从梦中清醒,心底只有一声长久的叹息,她知道,这可能是许小满留下的十六年人生。
庄周梦蝶,是我还是她?
小满困顿地睁开眼,看着房顶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睡在了卧房里。
连日雨后,天终于放晴,催促着秋日丹桂齐齐绽放,香甜的气味随风飘进窗户里,满室馨香。
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,贪心地想把它们全吸进鼻子里,可迷迷糊糊间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。
树梢上,鸟雀啁啾叫了好久,吵得她头疼,窗外远远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,活泼明朗:“少爷少爷,要不要我帮忙?”
“不用,我自己来。”
“少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睡醒呢。”
“如果醒来就能吃上,她一定很高兴。”
少爷……噢,少爷?
她睁开眼,“噌”一下从床上跳起来,跑到窗边向外看,花园里主仆二人拄着根长杆,仰头站在一颗桂花树下,也不知在看什么。
小满使劲揉了揉眼,再看,还是这个场景,那两个人,没有任何变化。
她的鼻子突然很酸,眼前浮起一团颤动的水雾, 她来不及思考,来不及从正门出去,来不及绕过那条长到烦人的回廊。
小满翻身跳过窗台,一路飞奔,她只穿了中衣,下摆飞扬,可抬脚踩了个正着。
“啊!”
她往前一跌,一下摔在了花园的草垛里。
周词闻声回头,扔了手里的长杆拔腿跑来。
“摔到哪里了?疼不疼?让我看看!”
他俯身急切地要查看她是否受伤,小满看着他,眉心难过地皱起,她两手一伸,紧紧抱住了他。
周词不由一僵:“怎、怎么了。”
她瘪着嘴不说话,脑袋一沉,便埋在他肩头放声大哭。
周词任她别扭地抱紧,温柔又缓慢地轻拍着她的后背:“好了好了,没事了。”
“我以为、我以为你要死了!”
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。”
“我不是在做梦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
他横抱起怀里的人,抬步向房间走去,阿七闪身给他们让路,看着两人背影抿嘴偷笑。
周词把她带回房时,小满仍哭个不停,他将她稳稳放到床上,自己忍不住笑起来。
“你笑什么?”她哽咽着质问。
“原来你也会哭。”
“我当然会,我又不是无情无义之人。”
“那你对我是有情有义了?”
小满一噎说不上来话,周词也不言语什么,蹲下身,与她面对面,轻轻擦掉了她的眼泪。
她问:“魏长风后来去哪儿了?”
“我醒以后就不见其踪影。”
“他应该也受了重伤,不然不会放过我们。”
“也许吧。”
周词目光微黯,随后抬眼看向她,清澈沉静,他的指尖轻柔抚过她的面颊,低声道:“小满,你瞒了我好多事。”
“不是我要瞒你……”
“如今可以说了么?”
她仍然有些犹豫,咬着下唇,迟迟没能开口。
周词静静等着,目光温柔平和。
“我根本不是许小满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是妖,不是人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“我从没想过害你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
她一边掉眼泪一边气呼呼说:“既然都知道,那还问什么?”
他却笑着摇头:“不知道。”
她“嗤”地一声,破涕为笑,从床沿一溜滑到了地上,两人平视对望。
“你刚刚和阿七在外头干什么?”
“桂花开了,我想打一些下来,晒干了,让阿七做糕点给你吃。”
小满摇摇头:“别,还是把它们留在上面,留在原处才是最好的。”
“那你呢!你留下来吗?”
周词握住她的手,指腹轻搭在她手背上,没有用多大力气,却也不容她挣脱。
“我……”
她看着他,撞入一双深邃的眼里。
她一直在逃避的问题渐渐变得明晰,原来他于她而言,早已是另一层意义。
窗外的鸟叫没了声息,一切都静了下来,阳光通过树影,淡淡洒落,斑斑驳驳。
她回握着,正好触碰到他的左手。
在山神庙时为了救她而划伤的地方,伤口深长,掌心结痂,她轻轻抚摸着凸起不平的血痂。
她从没说过,她喜欢周词的手,十指修长,骨节分明,这双手是握笔的手,它能写出最漂亮的字,也能画出最动人的画。
是天命让我留在这儿,是对是错,无人知晓,既然走到这一步,也是天意。
她看了看老槐树透下的光影,又看了看眼前的周词。
莫名想到魏长风问的那句话,这世上最珍贵的是什么。
也许就是现在吧……
她决定不再隐瞒,将所有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告诉他,她的手轻轻抵在他胸膛,低声说:“你的心本是神女冠上的灵珠,而我,只是一个修炼了几百年的山狸妖,上天要让我护着你,我便来了。”
“你还走吗?”他又一次追问。
“走不了了。”
周词收紧手臂,牢牢拥住她,她挨在他肩头,柔声道:“我也……不想走了。”
她靠着他,看向老槐树透下的光影,一摇一晃。
玉皇许我结姻缘,玉女金童做对眠。
她忽然想起什么,推开周词,在床褥上摸索翻找。
“你找什么?”他问。
“牌位。”
“牌位?”
她抖tຊ着被子,终于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块焦黑的木牌。
周词看看她,又深深看了眼木牌。他从架子那儿拿过外衣给小满披上,说:“跟我来。”
兜兜转转,两人进了一间偌大的屋子,周家的祠室内依然灯火通明,宗室亡故之人的排位整齐列放在前。
许小满已魂飞破灭,她的牌位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,他双手奉着,将它一同放入其中。
小满点了三柱清香,插入香炉,黯然道:“她是为我们而死。”
“是。”周词道:“但她最后说,希望你替她活下去。”
“我会的,有人要我们死,我们便好好地活给他看。”
二人相视一笑,立在祠室中央,站在排位前,紧握着对方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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