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看上去他还是长房的客人,本就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,听到这句“羲妹妹”,越发不知所谓。她淡淡颌了颌首,便就转身进屋去。林霈也抬脚过了门槛,跟了进来:“早听说你回来了,这几年你们过得怎样?”沈羲不置可否,不紧不慢往里走着。“羲儿!”林霈抢先半步,挡在她身前。沈羲看看左右,只有个珍珠跟了上来。她沉吟着望向他的缂丝袍角,说道:“我挺好的。”
她指挥着刘嬷嬷缠枝,一面弯腰在门下铜盆里泼水净手。
“讹着别人的钱,装点自己的门面,你倒是了不起!”
这里正擦着手,就听门外传来抑制不住的狠声。
回头一看,便只见沈歆带着秋蟾夏萤,寒脸站在那里。
沈羲扬扬唇,继续将手擦干了,这才转身过接裴姨娘递来的扇子,说道:“大姑娘说笑了。姑娘送钱给我持家,这是你贤慧,我可不敢居功。”
沈歆一拳打在棉花堆里,只顾气瞪了眼,哪里还有气接话?
她原是打听到林霈与沈棣往西跨院这边来了,一路寻过来,只见梨香院这边有说有笑的,到底忍不住过来看看。
结果一来便见往日这破落门庭已然变了样,前院里种了苗木,内院里也似有不小动静。
而且破落的地方都已经简单修葺过,看着干干净净素素朗朗地,那心里的火气便忍不住蹿了上来!
这院子被她这么一拾掇,已然有模有样,日后便是待人接客,也不致窘迫寒酸。
合着她讹她银子的时候便早有预谋,她长房倒给她二房做嫁衣裳了!
但眼下又不敢发作,把柄都在她手里抓着,闹翻了吃亏的岂不还是她自己。
沈羲也没打算跟她起冲突,这里见她不答话,便就挪了步,打算回屋。
哪知道未及转身,身后就又传来道声音:“羲妹妹。”
门外天井里杏花树下,花枝撩开处走来一人。
他宝蓝的袍子下挂着滴翠的玉,肩上与墨发上皆落着白的杏花与粉的桃花。
花瓣下又是张如清风朗月的脸,那微丰的双唇里说着话,目光却落在撩起的花枝上,等到手落下,人已经抬步到了跟前。
一双拍打着两臂落花的手掌,也是大户子弟们特有的白皙丰润。
“霈哥哥!”
沈歆立马变换了神色,变得亲昵温柔。
林霈并没有看她,而是直视着门内站着的沈羲。
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刹那,那眉眼里的清朗瞬时放暖:“好久不见。”
沈羲以往见过不少拓跋族的世家子弟,知道他们不大拘泥男女大防,往来相对自由。
她固然欣赏他们的洒脱率性,但接受过十六年赫连人的贵女教育,眼下却仍是不习惯被大喇喇跑到内院来的外姓男子这般招呼。
尤其看上去他还是长房的客人,本就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,听到这句“羲妹妹”,越发不知所谓。
她淡淡颌了颌首,便就转身进屋去。
林霈也抬脚过了门槛,跟了进来:“早听说你回来了,这几年你们过得怎样?”
沈羲不置可否,不紧不慢往里走着。
“羲儿!”林霈抢先半步,挡在她身前。
沈羲看看左右,只有个珍珠跟了上来。
她沉吟着望向他的缂丝袍角,说道:“我挺好的。”
莫名其妙!
他是沈歆的“霈哥哥”,她与他毫不相干,老缠着她问东问西地做什么?
她这里出了声,林霈脸色就缓和了下去。
他和霭地道:“看你都比从前长高了许多,但是怎么瘦了?——你在收拾院子?咱们朝可少有人在院子里种花,你如今也这么有闲情雅致了。”
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语气软得像在迁就。
院门外的沈歆,此刻像是被他完全忘在了脑后。
沈歆气得两颊通红,先前撇下她她便罢了,如今当着沈羲竟还公然地无视她,她岂能忍得!
忍不住抬步冲进去,可望着已经停在廊下的两人,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。
林霈打小便是府里的熟客。
那会儿还是吴氏掌家,沈祟义也还未有曾赴外任,随丁氏往来得多了,他自然与沈羲也熟。
如今到底不似幼时,说话行事可肆意而为,这会儿她非插进去阻止他们叙旧,又要以什么立场出现?
梯子上看呆了的元贝见状连忙下地,颇有默契地与裴姨娘同站在她不远处,以防她出什么手段。
她寒脸瞪了眼她们,咬一咬牙,提着裙子款款走过来:“霈哥哥好记性,羲姐儿这般灰头土脸的,你竟还认得出她。既是来了,不如就进屋讨羲姐儿一杯茶喝,好好坐坐。”
二房如今哪还及得上从前?
三年前的沈羲是沈祟信夫妇手心里的明珠,谁不护着捧着?如今却早跌成灰堆里的泥团。
林霈不知情,恐怕仍当她还是从前众人追着捧着的沈二姑娘,让他进屋坐坐,看看她如今的寒碜,也好撕开她的面目给他看看!
“抱歉,我屋里如今只有茶叶沫子。”
沈羲也不是不知道沈歆的意思,只是恰巧她也没有这份招待的心思。
这少年的态度让人心里发紧,她可不想在他面前露了破绽。
林霈看向沈羲:“赶明儿,我让人给你送两罐茶叶来。我那里正好有新到的瓜片,是你喜欢的。”
沈歆脸上寒霜骤起,不说话了。
沈羲也有些愣神。
“我能进去坐坐吗?”林霈扇子指了指屋里。
沈羲望了他半晌,缓缓扬起唇:“请。”
看他这模样也是轻易不会走的,既是执意要坐,那就坐吧。执意不许,反倒矫情了。
她率先上了庑廊,林霈与沈歆便随后跟进来。
一行人进了前厅,坐在屋中设好的座椅里,沈歆便打量起四面。
梨香院还是沈若浦庶出的叔父住过的地方,后来几代单薄,也不缺地方住,这院子便空下来了。
除了每年必要的翻修照看,根本没再做过什么动作。
如果不是当初建房用料都很考究,每年修葺也不曾溥衍,只怕门窗墙壁早就烂了。
当初沈若浦把二房从杏儿沟接回来,直接就让他们住进了这里。
她出于好奇,也进来瞧过,那会儿四处充满着霉烂的气息,家具陈旧破烂,地砖也有一块没一块。
后来虽然她们住进来后也简单做了番清扫,但也就是换了几件粗笨家具,地砖都没怎么修。
以至于府里连丫鬟下人都不愿往这边来,提到梨香院时的口气,就跟提到街口打杂为生的贫户也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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